Ch.83 算帳

 

南優賢緩緩散步至附近的一個小公園,也就是他們倆初遇的地方。

 

他坐在鞦韆上,抬頭凝視著今晚皎潔的月光,雙眼開始放空,回想起剛才金聖圭的話。

 

「信任」……

 

果然真的是自己太不相信對方了嗎?是自己太多慮了嗎?

 

……是自己的錯嗎?

 

南優賢蹙著眉,只覺心口苦悶。

 

金聖圭會追出來嗎?

 

應該不會吧……畢竟他也說他累了……對啊,愛到累了……愛到累了的結果,就只能是分手嗎?

 

圭哥你過來找我好不好……你不要愛到累了好不好……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南優賢無力地將身子前後擺動,慢慢地盪著鞦韆。

 

「圭哥……」

 

突然,南優賢的手機響起來了,是金聖圭打給他。

 

南優賢還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比大腦快一步去按上了接聽鍵,證明南優賢潛意識裡的確是很急切地渴求金聖圭。

 

「喂?優賢你在哪裡?」南優賢握著電話的手抖了一下,手心逐漸冒出汗水,想起剛才兩人尷尬的情況,一時間緊張到不行,沒辦法說話。

 

「優賢?優賢?你別嚇我,回我一下好嗎?不然,我會以為你出事了的……優賢?」金聖圭久久也未能得到南優賢的回應,心裡慌張得很,實在是擔心那個笨蛋會不會幹什麼傻事,或者是遭到了什麼危險。

 

「……我、我……圭……」南優賢詞不達意,期期艾艾的,完全沒法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優賢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找你。」金聖圭連忙鬆了口氣,放下心頭大石,還好那個人沒事,只是純粹鬧彆扭跑到別的地方去了而已。

 

南優賢一聲不吭,他還沒有做好去面對金聖圭的心理準備。

 

「不想說嗎?」

 

「那算了……」既然南優賢不肯說,金聖圭便只好自個兒去找,他心裡面不斷咆哮著﹕南優賢你怎麼可以不開GPS啊!

 

誒?……算了?什麼算了?金聖圭就這樣打算不找自己了嗎?他要放棄了嗎?

 

果然,他已經不愛我了嗎……

 

「不要……」電話裡頭驀然傳來了南優賢的細弱的哽咽聲。

 

「優賢你怎麼哭了?怎麼了?你先不要哭啊……阿西,你又不肯告訴我你在哪裡……」金聖圭快被南優賢氣死了,因為他常常什麼都不肯跟自己說。

 

「我……我在公園裡。」南優賢聽到金聖圭又開始不滿他時,心裡又涼了一截,連忙告訴他自己位於的地方,希望他不要討厭自己。

 

「我馬上過來,你在那裡好好待著,不準亂跑。」金聖圭擔心的語氣,在南優賢的耳朵聽來,只覺得金聖圭現在很煩躁。

 

南優賢知道自己恐怕又惹金聖圭生氣了,兩人見面後,金聖圭又會像剛才在家裡一樣,責罵自己嗎?他會跟自己說什麼?

 

南優賢忽然又覺得很怕、很怕,他開始想逃離現場,他不想被金聖圭找到,因為他不想聽那些他不敢去想像的話語,那些極之傷人的話語。

 

南優賢伸出雙腳,踏在地上。

 

鞦韆停下來了。

 

他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站了起來。

 

他想逃。

 

但他沒有。

 

他的雙腿早已經失去所有力氣。

 

他從鞦韆上下來,在公園裡轉了轉,非常緊張地等待著金聖圭的到來。

 

「優賢!」過了一會兒,金聖圭果真來找南優賢了。

 

南優賢一愣,有些目光呆滯地看著來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然而,在下一秒,他已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對不起。」金聖圭的嘴唇貼著南優賢的耳垂說。

 

「剛才我把話說得有點過份了……」

 

「優賢你下次不要再亂跑了,好嗎?你害我很擔心……」金聖圭知道南優賢留下了那張便條紙,也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擔心,不然什麼也不用交代,就這樣一走了之就可以了。

 

「但謝謝你肯聽電話……如果你連電話都不肯聽,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了……優賢你知道嗎?你這樣突然在我面前消失掉,會讓我感到很害怕……哪怕是你已說你『很快就回來』。」金聖圭一手搭著南優賢的腰,一手按著南優賢的後腦勺,把人兒抱得緊緊的,他不想再放手了。

 

南優賢面對著金聖圭溫柔的態度,更是不知所措了,他微微用力,推開了金聖圭,讓兩人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南優賢垂著頭,不敢看向金聖圭的雙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優賢……不要再這樣子了好不好?你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出來吧,我會好好聽的。」金聖圭握住了南優賢的雙手,一臉誠懇地說。

 

「不要再這樣子了好不好」這句話,南優賢只覺得金聖圭又在表達他對自己的不滿。

 

南優賢的腦海裡一下子湧出了所有金聖圭曾經對自己說過含有責怪和不滿成份的話,還有,和那成強烈正比的,他稱讚金明洙時的話。

 

南優賢頓時只覺鼻頭一酸,眼眶也比之前濕潤了不少,他趕緊用手指頭輕輕印著快要流出來的淚水,卻愈印愈多,眼淚最後反而缺堤了。

 

「為什麼哭?優賢你說話好不好?我求你了……你這樣子,讓我也覺得好難受。」金聖圭沒得到南優賢的同意,又重新抱緊了他。

 

「圭哥……」南優賢終於肯說話了。

 

「你果然是開始討厭我了吧。」南優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鼓起勇氣,才把這句話說出來,他一直都不敢去想像的事,就是金聖圭去討厭他,如今他還要逼自己去說出來,逼自己去面對,還真是不容易。

 

「討厭?為什麼?優賢你又胡思亂想了?我沒有啊……」金聖圭怔了怔,反應過來後,便連忙否認。

 

「我很煩人吧。」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你愛到累了,也很正常……累了的話,你是不是要放手了?我們……是不是將會分手了?」南優賢的聲音是顫抖著的,他一邊說,一邊強行忍著淚水留下來,他也是個男人,他不能總是在金聖圭面前哭哭啼啼。

 

在聽到「分手」兩字時,金聖圭立刻變得很敏感,本來激動地反駁對方,但看到南優賢那受傷的模樣,心裡只覺得撕裂般的疼痛,他忽然很內疚,到底為什麼會讓對方露出那種表情……

 

「優賢你別胡說,說好了的一輩子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我最近做錯了什麼?我不累,我真的不累,我還想好好地去愛優賢,在家裡說『我也會累』是我錯了,對於愛優賢,我從來也不覺得累,真的……所以你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金聖圭努力地遊說著南優賢。

 

「說好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南優賢忽然想起《霸王別姬》裡的一句對白,苦笑了出來。

 

「對啊……說好了的一輩子呢……」他輕輕地說。

 

「但圭哥你最近開始嫌我煩人了吧……你開始討厭我……你討厭我這樣的性格……我也想去改,但是……我無論怎樣改,也沒用吧……」南優賢決定豁出去了,他今天要把所有話都說出來。

 

「算了,我不想再憋在心裡了,我說完了後,你說要分手,我也沒關係,反正你早就沒那麼喜歡我了吧,哈哈……」南優賢就是愛鑽牛角尖,明明事實不是那樣,卻總是向悲觀的方向去想。

 

「我沒有……」聞言,金聖圭立刻否認,然後又打算靜靜地聽南優賢說。

 

「我都看到和聽到了,你最近總是和明洙在電話裡聊天,而且總是瞞著我去聊,當你發現到我的時候,便會很慌張地掛掉電話……」

 

金聖圭心想﹕這回答案終於明瞭了,原來是吃醋啊……

 

「我知道我是不應該誤會的,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不去亂想……我看著你跟他聊得那麼開心,我就覺得特別不順眼,我聽著你在說明洙有多棒時,我心裡就覺得特別不舒服……是,我承認我是在吃醋!但吃醋不是重點,圭哥你懂嗎,我真的好怕……」南優賢愈說愈無力。

 

「明洙是你以前喜歡的人吧……還喜歡了十多年了……至少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的十倍……」

 

「我還記得,你以前試過因為明洙的事而趕我出門口吧……」南優賢說到這個時,真的再也無法忍住淚水了,他聲淚俱下。

 

「那個是……」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好怕,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始終也覺得我及不上金明洙?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如果我們兩個人讓你只能選其中一個時,你是不是會選金明洙?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優賢……你聽我說……」金聖圭沒想到會是這樣子,沒想到南優賢會拿自己跟金明洙比較,在他心裡面,南優賢早已佔了一個無人能及的位置,不是隨便一個誰就能超越的,包括金明洙在內。

 

「還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到,你最近都沒有碰我,而且都沒有怎樣吻我……這些其實都是跟隨著潛意式去做的吧……你對我是不是已經漸漸地失去興趣了……你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

 

金聖圭一開頭聽到南優賢介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想失笑出來,但聽到後面的部分,他只覺得心疼。

 

「音樂劇的事,其實是我自己硬要答應人家的,人家根本沒有逼我,是我自願去演的……我刻意跟你說有吻戲和床戲,但你怎麼可以無動於衷……還支持我去演……你不是說過其他人不許碰我嗎……你不是一個很霸道的人嗎……」

 

「我以為我會得到你的在乎,但是我錯了……以前你都不準我跟別人來往得太近的……你現在是不喜歡我了吧……是已經對我沒興趣才沒關係吧……」

 

南優賢看到金聖圭欲反駁的模樣,用手捂住了他的口,讓他先聽自己說完,因為他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勇氣這樣說出來。

 

「金聖圭你怎麼就不懂我呢……你不是說你很懂我的嗎……你不是常常都會察覺到我的小心思嗎……為什麼你都不明白我……為什麼……」

 

「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沒有耐性再跟我相處,不是嗎?你已經討厭我了,不是嗎?你……」

 

「夠了!南優賢你也別常常一個勁兒地誤會啊!我何時說過不喜歡你?我何時說過對你失去興趣?你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好不好!你得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啊……我再懂你,也始終你肚子裡面的那條蛔蟲啊,況且你常常都不肯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我當然不明白啊!」

 

「南優賢,我不是神,我是人,人是需要互相溝通的。你像現在這樣跟我說,我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啊,你不說,試問我又怎麼知道呢?」金聖圭也學著南優賢的模樣,把心底話一口氣全說出來。

 

「首先,明洙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在意……我也有不對,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我對他,已是過去式了,你就不能相信我現在對你的一片真心嗎?現在,明洙只是弟弟,就那麼多而已!」

 

「我那麼沒心沒肺地愛你、寵你,你都沒有感受到嗎?跟明洙聊的內容,為什麼要瞞著你,還都不是在聊關於你的事!我還能準備什麼驚喜?你自己想想看!還不是單膝下跪的那種……都是你,害我都要說出來了。」

 

驚喜?單膝下跪?難道是金聖圭常常掛在嘴邊的……求、求婚?南優賢忽然有些受寵若驚。

 

「怎麼了,你現在嫌行房和親吻次數不夠啊?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欲求不滿呢,我今晚再跟你在床上好好算帳,你等著瞧吧!」說完,金聖圭已霸道地咬上了南優賢的唇,用舌頭在裡頭輕輕翻攪,手搭上了南優賢的翹臀。

 

南優賢有點惱羞成怒,大喊﹕「才不是……」

 

「我是見你最近一直都在忙大學的事,不想你累才這樣子,沒想到卻被你誤會我不愛你了,你讓我怎麼辦啊南優賢……你以為我真的不想碰你嗎?」金聖圭的語氣漸漸放軟了。

 

「至於音樂劇的事,你膽兒是肥了吧!」金聖圭又重新回到剛才的激動。

 

「你以為我答應讓你去演,我就真的完全不介意,毫不放在心上啊?你吻戲都算了,還學別人演什麼床戲呢……」

 

「音樂劇還要那麼多場,然後你們又要練習那麼多遍……我知道優賢你本來就喜歡女生,我不想你在很多人面前硬起來……你懂嗎!」

 

「我支持你去演,只不過是因為我不想限制你,我知道你喜歡音樂,你喜歡唱歌,我不想擋你的路,我想支持你這未來的事業,就是這樣而已……」

 

「你要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我完全不想跟別人分享你,要說為什麼,優賢是只有我才能摸,只有我才能吻的!」

 

「我說了這麼多,優賢你還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嗎?優賢對我來說,真的是個魅力十足的人啊……你所誤會的所有事,都只是因為我愛你,懂嗎?」

 

「傻瓜,別再動不動就誤會,然後自個兒去鑽牛角尖……以後有什麼事,就像今天一樣,對我大喊發泄就好,知道了沒有?不準再一聲不吭了。」金聖圭把南優賢抱緊,一直用手摸著南優賢的頭髮。

 

「怎麼,這個解釋,還滿意嗎?」金聖圭捧起南優賢的臉,強逼他與自己對視。

 

南優賢有些難為情地點點頭,然後把頭轉過別的方向去了。

 

「除了點頭外,優賢你就不能跟我說句話嗎?」金聖圭抿嘴,抱怨著。

 

「……滿意,之前我也對不起。」南優賢也顯得有點自責。

 

「吶,你說,我該怎樣做,才能讓你多點安全感,才能讓你對我的信任深一點?」金聖圭繼續抱著南優賢,把頭抵在對方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南優賢任由金聖圭在自己的身上蹭來蹭去。

 

「南優賢是金聖圭的。」金聖圭倏地說著。

 

「啊?」南優賢疑惑地瞟了金聖圭一眼。

 

「跟我唸這句話,每天都要唸,我要洗你腦,跟你的潛意識溝通。」看金聖圭的樣子,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我才不要。」南優賢彆扭地說,心想﹕這多丟臉啊……

 

金聖圭用著可憐兮兮的眼神注視了南優賢一會兒,裝著黯然地說﹕「那就算了……我們回家吧。」

 

「我、我說就是啦,你別再裝了……明知道是假的,我卻有很大的罪惡感。」南優賢一看便知道金聖圭只是在佯裝,在自己面前做做樣子而已,就為了讓自己心疼,為了讓自己感到不忍。

 

「我……我是金聖圭的。」南優賢還把「南優賢」三字縮短成一個「我」字,對潛意識的溝通幫助很大。

 

「優賢真棒。」金聖圭又吻上了南優賢的唇瓣了,因為這個公園附近人煙稀少,所以根本不用怕被看見。

 

「還有還有—— 金聖圭只愛南優賢一個。」金聖圭不斷增加句子的數量。

 

「……圭哥只愛我一個。」雖然南優賢是顯得有點彆扭,但起碼他還是說了。

 

「就算南優賢不要金聖圭,金聖圭還是會纏著南優賢。」金聖圭繼續說著。

 

「……我不會不要你啦。」南優賢無法把金聖圭剛才說的話說出口。

 

「金聖圭要跟南優賢過一輩子。」

 

「……我們要過一輩子。」南優賢總是把話簡化得很好,言簡意賅。

 

「金聖圭不喜歡南優賢沒有安全感。」

 

「這個我也不想的啊……圭哥別用『不喜歡』這個字眼好不好……好傷人的。」南優賢蹭了蹭金聖圭。

 

「那麼,金聖圭希望南優賢能多相信他。」

 

「……我都知道啦,不用一一重複吧。」南優賢扁著小嘴,他聽到金聖圭的那些話後,重新感受到金聖圭對他的愛,心裡再次多了份內疚,後悔之前自己居然誤會了他。

 

「真的對不起啊……之前的事。圭哥想要我怎樣賠罪?」南優賢又道了一次歉。

 

「別再道歉了,我也有錯。以後不許再當南笨蛋了。」

 

「不準再胡思亂想,不準對自己沒信心,不準再說要跟我分開的話……就這三『不』,優賢真的要答應我才行呢。」南優賢就是最喜歡金聖圭這種霸道而又溫柔的地方。

 

「我會努力去改的……但你給我一點時間,等等我,可以嗎?」南優賢其實也沒有什麼把握。

 

「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等你,改不到也沒關係,反正我對優賢的愛,是不會改變的,矢志不渝,嘿嘿。」金聖圭微笑著。

 

「……你就只懂得耍嘴皮子,哼。」

 

「你不喜歡嗎?」

 

「……你覺得呢?」

 

「我知道優賢喜歡的,呵呵……我好睏了,我們回去吧?」金聖圭打了個哈欠。

 

「嗯,回家。」南優賢牽上了金聖圭的手。

 

「優賢沒有忘記吧?」金聖圭驀然看向南優賢說。

 

「什麼?」南優賢歪歪腦袋問。

 

「我等會兒要在床上跟你算帳的事。」金聖圭邪笑著。

 

「……你不是說你睏了嗎……睏就老實睡覺啊。」

 

「所以要跟你睡啊。」金聖圭的瞇瞇眼閃過了些許的慾望。

 

「嗯……等會兒再說,先回家。」南優賢知道今晚他死定了,他不敢再跟金聖圭說下去。

 

「你這是默認了喔,等會兒不準反悔!」金聖圭對這事很執著。

 

「……知道了,走吧。」

 

兩人牽著手,慢慢地走回家中。

 

至於,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只有他們倆知道。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為何不是我TvT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